“我看你根本不会判断甜不甜。”克拉拉说。她的语气激动,那双灰眼睛流露出冷冰冰的神情。
她把手指上剩下的蛋糕糊舔净,转过身去接着搅蛋糕糊。过了片刻,罗丽娜进来把小娃娃抱起来。七月本来盼着她把孩子从厨房抱出去,她却坐下给他唱起了歌。更不好办的是,两个小姑娘也跟进来与孩子玩上了。马丁边笑边抢一个姑娘手中的勺子。克拉拉又朝七月望了一眼,看得他心里直发毛。他还没有得到对他那个问题的答复,可是他不得不退出去干活儿。
那天晚上,他想他是否应该走了。他既不能不抱任何希望地待在这里,又看不出她对他表示关切的任何迹象。有的时候他认为她关心着他,而当他进一步揣摩时,便觉得完全是自己杜撰的。她说话总带着挖苦的口气,然而往往是在他走开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又挨了骂。他们一同在养马场干活儿时——天气一好,他们就在那里干活儿——她常给他讲应该如何对待马匹。她认为他的注意力没在马身上。七月真不明白,有她在场,谁还能去注意马。然而他的眼睛越瞅她,他手里的工作就干得越砸锅,因此就越令她厌恶。可是,他的两眼禁不住要看她。她喜欢穿她丈夫的旧上衣及套靴,对她说来,这些衣物太大了。她说马不喜欢手套,所以干活儿时她总不戴手套,那双瘦骨嶙峋的大手也就常常冻僵,不得不伸进上衣里面暖和一下。她戴的帽子样式各异,显而易见,她对帽子的喜好不亚于蛋糕。没有一顶帽子适合内布拉斯加的气候。她最得意的帽子是柯罗从草原上捡回来的那顶军帽。克拉拉有时把一块毛披巾系在帽子外面,好使耳朵不受冷,但是在马场干活儿的时候披巾常常松开,到吃饭的时候,他们往家里走时,她的头发常常散落下来披在那件外衣的领子上。七月禁不住用他那双饥渴的、充满欲望的眼睛盯着她看个不停,觉得她实在漂亮极了。在她情绪好的时候,她那动人的美使他感到只要与她一道从养马场走到家,就足以使他把要离开的想法再推迟一个月。他对自己说,只要能与她一同干活儿就心满意足了。可是不然,他不能满足,所以那个问题才终于脱口而出。